父亲的豆腐坊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几个年头了,随着年龄的增加,对父亲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尤其是每当我吃豆腐时,总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做的豆腐,想起那低矮的豆腐坊。
父亲在农业社时,就是生产队豆腐坊点豆腐的师傅,土地包产到户后,哥哥上了大学,我和二哥还在读高中,家中劳力少,收入也少。但父亲期盼我们都跳出农门,于是千方百计地多挣钱供养我们上学,当时父亲已年过半百,患有颈椎病,背也略有点驼,可是父亲把老宅的西房拾掇拾掇,安装了两口大锅,买了磨豆机、鼓风机,这便是父亲的豆腐坊。
在老家做豆腐有几道工序:磨豆,筛浆,烧浆,点卤,压黄板。现在虽然不用驴拉磨了,但磨豆机磨豆的活儿也不轻松,把浸好的黑豆用铁瓢一点一点舀进磨豆机里,随着机器的隆隆作响,白花花的豆汁哗哗流进锅里。然后烧火加温,这时候父亲就可以歇口气了,拿起烟袋边烧火边吧嗒吧嗒几口旱烟。
等豆汁沸开了,就该荡包了。包是一种特制的纱布,四角挂在木杠上,杠子叫麻绳牵在梁下,正好形成一个大包,把豆汁倒进去,起初不荡也会哗叫1/4
收藏 编辑文档 智能改写 ¥18.00 ¥16.20 VIP优惠购买汁水,包底就有了一条小溪流,随着豆汁的增多,必须由人来荡,因此这活儿一般俩人才能做,可父亲雇不起人,母亲又多病,父亲只能一人干。父亲一会儿舀豆汁,一会儿摇杆,忽高忽低地摇荡,豆汁就粗粗细细地浠下来,流出欢快的歌唱。这时满屋热气蒸腾,好像桑拿的蒸笼一样,父亲粗粗地喘着气,全身都湿透了,任凭汗水随意流淌。
荡包后,锅里不再沸腾,父亲就腾出手来,拈把大勺把浆水舀到灶旁的大锅里,当然给的多少决定着豆腐的老与嫩,皆视需求而定,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一一物降一物。因此卤水点的多少,全是凭了父亲日积月累的经验,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往里加着卤水,直到呈团状,就生出白色的豆腐脑。其色泽嫩白,观若凝脂,舀似冻乳,抚之如绸似锦,触之即破,含之即化,品之味甘,食之润喉。这时候,父亲总是高亢地来一段山西梆子,什么《铡美案》、《空城计》、《打金枝》等等,因为父亲就是村里剧团演员,高兴时爱唱几段已是习惯了。父亲唱腔一出,村里人便知道豆腐脑出锅了,爱喝豆腐脑的人三三两两来到豆腐坊,或收起盛上一下,撒点生葱,到点胡油,搁点盐,用嘴一吸溜,肚子顿时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喝豆腐脑的习惯,喝上一碗,沁人心碑,或玩或看书感觉精神倍增。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喝豆腐脑的场面。
父亲再把豆腐脑舀到案板的木匣里,盒子里是铺了一层纱布的,加盖后要压一根木杠,杠子一头加石头。在石头的压力下,一股黄黄的卤水就带着蒸腾的鲜气顺着石板的水槽流到外面的阴沟里。
等豆腐脑里的水轧干,父亲会把蒸腾着热气的大块豆腐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形状,所有的工序才算完结。然后父亲把豆腐放入冷水中冷却。豆腐就可以出售了。父亲在夏天时一般每天做一锅,其他季节则多点,过时过节则更多,到了年关就是没明没夜了。对于父亲来说,日复一日,辛劳没有尽头,因为仍有无数的豆腐等着他去点化,仍有无数的日子等待他去熬夜,哈欠也许会打得铺天盖地,平凡的生活也就在一日日的忙碌中延续和重复,生命就在周而复始的轮回田专渐老,不老的是那间永远散不尽酵味的豆腐坊!收起
我闲暇之余总在豆腐坊帮父亲做豆腐,听父亲和大人们讲豆腐的故事,豆腐的吃法很多,冷热皆宜,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喝豆腐脑时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豆腐营养丰富,青菜豆腐汤,吃了保平安。但是豆腐掉灰里就没法收拾了。豆腐还有许多谚语,什么马尾栓豆腐-一提不起来;木耳烧豆腐 --黑白分明;快刀切豆腐-两面光等等。
做好豆腐的父亲还得推着小车走街串巷地去卖,满大街吆喝:“豆腐!刚出锅的嫩豆腐!”,如卖不了再去邻村去叫卖。母亲也在家里卖,如遇夏天有时候卖不掉,馊了的豆腐也舍不得扔,就留着自己吃。因此我们的每滴墨水、每张纸,都写满了父亲的每滴血汗啊!满脸沟壑的父亲啊,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每当取得好成绩或拿回一个个奖状时,父亲总要烫上一壶老白干,眉头也舒展了,久违的脸上绽放出希望的笑容。他又拉起那心爱的二胡,唱出激昂的山西梆子。
我吃着父亲做的豆腐长大,喝着父亲的豆腐脑成长,父母养育了我,培育了我,我虽然跳出农门,仍每时每刻思念故乡,想念父亲的豆腐,想念父亲的豆坊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