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瓷石牌路(纪实散文)
早晨起来,七点多一点,我就离了钟祥的家,准备回一趟石牌瓦瓷。近来寒雨连绵。 不觉来到老车站,正好一辆车子准备出发,车子是很破旧的那种中巴。我一上车,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向我扑来,使我想吐。那种气味,说不清,大约是酒臭、汗臭和积郁着隔夜的食物的旅客的口腔内喷出来的那种味道。车子又小又矮。我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不久,车子开动了。绕道月山。 两个年青的女人谈着上班的情况、孩子的问题,说什么“去年很倒霉,单位上的考核没有合格,扣了奖金七八千,这上级部门么事非要嗯样子的怪搞”,又说道“孩子连日高烧不退,家里的空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开的,上月电费用掉一千多”……她们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好象在叙述一个与她们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与司机一路闲聊着什么,无非是想到哪扯到哪。他说,今年的票价不是他们自己定的,是经过物价部门的允许与审批的,票价与去年春运价比,又涨了一元,与平时比,涨了六元, 一路上,旅客当然有上有下。到了唐港附近,又上来两个中老年妇女。她们都争着给对方付Q,手在腰袋里掏着,但都总是一时掏不出来。最后,还是司机插了一句话:“你们也不用互相客气,干脆,一个付去(石牌)的,一个付回(王龙)的,不就得了?”于是,终于一个妇女给了Q,并且嘴里唠叨不歇,说本来想让她儿子开车送她,但儿子“从头天晚上八点多打起,直到现在,硬是从牌桌了下不来,摸一板都是五百、七百到一千,他也不心痛”……她们就这样瞎聊着,声音很大,吵的人心烦。于是,我打开手机,取出耳机戴上听起了黄梅戏。两个老女人后来说了什么话,我也就没听到了。 我沉浸在韩再芬的《小辞店》的悲哀气氛中一路到了石牌,在老车站门前下了车。 一下车,心里马上一沉。今天的雨下得还真大。我本来想到石牌老街里走走,象诗人戴望舒那样撑着“油纸伞”,彳亍在老街的青石板路面,看一看那些民国年间的古老民居;在颓圯的垣墙和墙头的蔓草中,找寻我高中时代的印迹,失落的青春的梦想……然而雨太大,而我心中的人影,她早已在岁月的长河中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了——于是,我打消了这念头。 我进入了老车站的大院,想看看有没有从南湖方向来的班车。楼下有个办公室,两张很破旧的老式实木办公桌,里面两个中年男士,其中一个长的又黑又胖又高又大正泡着一大海碗方便面,用那种细软的塑料勺子将面条从碗里挑得老高的然后又放下,嘴里一面卟卟地吹着气,一面回答着我的问话“请问先生有没有从瓦瓷来的班车”。他说“从瓦瓷来的车子有是有的”。我又问:“什么时间过来?”他说道:“那可说不准,它好象有神经一样,来了就走,至于时间,可真的说不定。它要么在这院子里,要么在石牌大酒店门口。总之,你自己去看。”我知道,这可能没有希望,纵有希望,也要等个二落四气的,搞的不好把人等S了,于是只得出来。但不提防,一个调皮的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冷不丁从旁边的高阶上往下一蹦,恰好跳在我身边的一个小水坑里,倒吓了我一大跳。这且不打紧,我一看自己身上,尤其两个裤腿,满是浑浊的泥水点子,只得叫苦。 雨好象又紧了,幸好带着雨伞。我又冷又饿地来到中心路的十字路口。这里是以往到老家的三轮车停车的地方。我站在路边的一处花草带旁,眼看着一辆一辆的私家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眼里简直出火。正等的焦急,迎面来了一辆出租车,前面的玻璃上好象打着“空车”两个字。根据“行规”,我知道可以向它招手。于是我将手一招,车子很快停了下来,司机放下了侧窗玻璃。我连忙问“司傅到不到瓦瓷”,他说“可以”。我又忙问“多少Q”,他说“五元”。我有点不相信。本来我是做好准备包这辆车子的,同时心里也准备着他开三十或五十的高价,也准备着接受他开的这个价格,谁知他只要五元?我因等车等得焦急不堪,加上又冷又饿,心里非常沮丧,而此时,诸如此种颓废情绪便一扫而空了。我连忙上了车子,里面开着暖气。 我暗自庆幸:一个倦极了的旅人,因久等不到车子,加上天气又极阴暗,冷雨嗖嗖,而竟然上了一辆出租,而竟然没有“被宰”,这是我穷其一生没有遇到过的“幸事”。它就在老县城,石牌,这个我一生都绕不开的地方!于是,本来不善言辞的我,不禁话多了起来。我问师傅“贵姓”,他说“免贵姓张”。我又问他“哪里人”,他说“瓦瓷郐坡人”。于是,我便说道“我的祖籍也在瓦瓷的”,并且提到族兄松应、族嫂纯娥和他们的儿子红生、杨生,还有一个姑老俵陈四荣……他说“这些人我都知道”。我快要下车时,他也提到“你们这地方,有个老师住在我家附近,姓何,在石牌教书”,我心里清楚他说的是我的一个堂兄弟……到了老家村庄的路口,我下了车,付了他五元Q,他也客气了几句,说道“再见”。写的让人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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