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街上的九皮 (蔡兴荣)
我:老家的桥底下,住着一个叫九皮的人。是旧落街上有名的叫化子。
一顶无檐的大;帽,中间镶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大红星,摇摇欲坠地斜在那乱蓬蓬的,鸟窝似的头发上。脖子上一年四季都挂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围巾,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底色的皱巴巴的衬衣和一条肥大的长筒秋裤。皮包骨头的脚踝落在外面,显得更加瘦小。脚上趿拉着一双鞋底早已磨破的塑料拖鞋,昂首阔步地在街上,是九皮。九皮脚边,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灰狗,和主人一样的发型,脸上挂着和主人一样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六月,金灿灿的艳阳如一把金色的刷子,把旧落街的每一处都染上了温暖的气息。这个美好的早餐,给小镇添上了许多活力。爷爷送我上学时,看到了容光焕发的九皮和他的狗。“您好!”他十分有礼貌地说。“嗯,早上好。”爷爷也微笑着应道。“您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他突然问道,看到我和爷爷疑惑的脸,他无不骄傲地说到:“我想要,找个女朋友。我们一起拾破烂。如果她想拾东半街,我就拾西半街。如果她想拾西半街,我就拾东半街。”说着,乐呵呵地笑了。
不料想,九皮这话,还真成了事实。
近来街道上出现一个痴女。此疵女时常坐在电影院的台阶上,吃花。她什么花都吃。人们见她把各种花往嘴里送,不免围观。有无聊的男人上去与她搭讪,她忽然指着那人,大喊一声:“你个脑壳S的!”
突然一天,街上的人们惊诧地发现,九皮和疵女手牵着手从街上走过。看到垃圾桶时,九皮就会拿着塑料夹子,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啊,破布啊夹住,殷灵则在一旁把袋子打开,张得好好的,让九皮把垃圾装进去,再将袋子轻轻抖几下系好。旁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掩嘴笑了。殷灵看到别人都在笑,也乐呵呵地笑了。九皮却抓着袋子,牵着她的手走了。
看到空的纸箱子,九皮就会礼貌地问主人还要不要。同意的话,就欢欢喜喜地抱走。疵女有时候看到装有东西的箱子也会直接抱走。这时,九皮就会赶紧赶来,耐心地告诉她哪些能拿,哪些不能拿。疵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认真地听着。
“咚咚咚!”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敲碎了我的美梦。我揉揉惺忪的双眼,打开门,竟是九皮。中午十二点的烈日如火炉一般,将旧落街的一切都烤成干。他来干什么呢?九皮今天居然欢乐衣服,穿着一身红艳艳的破布。虽然破旧,但也比原来的好看多了。更让人咋舌的是,他竟然破天荒地洗了头。虽说是洗头,其实也不过是用清水抹了几下。但头发还是比原来的平整了许多,不再乱蓬蓬的。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他似乎也发现我的惊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问:“先生在吗?”“哦......您等一下。”我答道。爷爷和我被九皮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小厂房,好像之前是用来做仓库的。进去一看,原来杂乱肮脏的厂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九皮羞涩地笑着:“我要结婚了。”
后来,我回城里读书,旧落街随着童年一起被埋进了时光中,成为了一段泛黄的美好的回忆。听爷爷说,“结婚”不久后,疵女的家人就来把她带走了。“那女孩哭了”,爷爷平静又悲伤地说,他知道这一切很平常又不平常。疵女被送走,被关在门外,她哭了。“她还从车上跳下来了好几次。但还是被带回去了。过了一天,她家人在河中捞回了她的尸体。”爷爷伤心地把故事讲完,“九皮在那一天后,也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
偶尔回旧落街,看到桥底下的一片空地,心里不知为何也空落落的。
(老蔡评论:正常的人身上常有不正常的情感,不正常的人身上常有正常的情感。由于自身的缺陷,这种“正常”就格外动人。以上即本小小说给我的最突出的感受。我之所以将痴女的相关家世砍了,是因为痴女不妨神秘一些,且痴女家世不是重点。不知作者以为然否?)
我:
蔡兴荣,蔡兴蓉,是一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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