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 发表于 2011-5-24 09:26:02

我的屁股

上周四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那天早晨我从重庆分公司出差回来便直奔上海总部,在上海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后准备回家美美的去洗一个澡。

  纽约总部正好有位董事来中国检查工作,因为司机出车未归我便自告奋勇的担当起了送她回酒店的任务。我们俩一起从十八楼办公室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堂,然后再从大堂走向地下停车库。通往地下车库有二十几级用瓷砖铺垫的楼梯,就是这二十几级我每天都跑两次的楼梯,让我的屁股经历了此生此世都难以忘怀的劫难。

  董事在前,我在后,一边下楼梯一边调侃刚刚那位让电梯超重的肥胖男士。可能我太得意忘形,大笑之间突然脚下一滑,双腿卡通似的高高扬起……“我大……”还没有等那“爷”字出口,我的屁股便如彗星撞地球般的重重地砸向了楼梯。

  如五雷轰腚,如天崩地裂,我的屁股遭受了此生最大的撞击。我撕声裂腹般的把那“爷”字喊了出来便再也不能动了。

  我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当时的痛楚,因为当时真的很痛很痛,我强忍着即将奔腾而出的眼泪,学小时候摔疼母亲哄我那般告诉自己:宝贝儿不哭,宝贝儿不哭……

  “Are you ok?”纽约来的董事给我当时呲牙裂嘴的表情吓坏了,她慌忙来搀扶我。“I am ok,I am ok,just let me sit for a while”可能屁股嫌我嘴硬,更加剧烈地疼了起来。

  我在地上呻吟了几分钟后,终于勉强地爬进了车里,坚持着将董事送去宾馆后独自朝家开去。一路上,每一个小小的颠簸都会让我疼痛难忍,平时15分钟就能开到家的路,我那天用了半个多小时。

  到家一照镜子便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那平时并不性感(甚至有点下垂)的屁股此时却高高地隆起,虽然我曾经梦想通过健身来拥有这种造型,可此时此刻我心里非常明白,那隆起的部分绝非肌肉,而是大量的瘀血。我无力地趴在自己的床上,忍受着剧烈痛苦的同时思绪纷繁:屁股上有没有大动脉?尾股是否断裂?脊椎有没有受伤,如何大解?……

  我想打电话咨询一下远在美国的母亲,可这念头一闪而过,我不想让她担忧,更不想母亲因为我这“屁”大的事情而马上飞来中国。

  闻讯赶到我家的几个同事建议我去医院急诊,可我执意不肯。第一,我害怕医院。第二,我在中国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再忍耐一下看看吧,”我固执地同他们说。

  吃过晚饭后我侧身躺在沙发上与几个同事看电视,一时好像忘记了什么痛苦。可突然间我感觉到呼吸困难,头脑开始发晕,“我要昏过去了,快叫救护车!”我突如其来的喊叫把他们吓了一跳。一位懂得搭脉的同事把手放在我脉搏上把了几秒后大声说:“他脉搏太快,有危险,快送医院!”大家随即忙作一团。

  120 接通后那位手拿着电话的同事转过头来哭丧着脸说:“他们现在没有救护车,都出去了。”此时我万念俱灰,心里突然非常难过,“看来命中难逃此劫,”我心里面想。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昏厥,虽然意识越来越薄弱,可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闭上眼镜,因为我还有太多没有做完的事情,而闭上眼睛后我最大的恐惧便是不能再苏醒过来。

  同事们叫来两部TAXI,将我七手八脚塞入了其中一部便直奔离我家最近的上海第六。。医院。

  奔赴医院的途中我到释怀了,想到有这么多同事陪伴在我身旁便没有了刚刚的恐惧。我决定如果再次头晕便顺其自然昏过去也无妨。

  大不了明天“东视晚间新闻”报道说有这么一位男子因为摔伤了屁股而抢救无效S亡,以此告诫市民们要谨慎使用楼梯,如遇突发事件宁可前俯也不要后仰。可是,如果前俯那岂不摔成狗吃屎了?想到此处我不禁“嘿嘿”一笑,让与我同车的两位同事更加担惊受怕,连忙敦促记程车司机加足马力。

  同事们一进医院便忙碌了起来,排队的排队,挂号的挂号,找医生的找医生,更推来了一部让我喜出望外的移动床。(因为我当时已经痛苦得无法站立)虽然我知道在这张血迹斑斑的床上可能已经有不少先烈们因抢救无效S亡,可我还是毫不犹豫,亲密无间地趴在了它上面,因为它是当时唯一可以减轻我痛楚的东西。

  就这么趴着我被同事推过走廊,推向急诊室。一路上引来了很多异样的目光,此时我忍不住把痞子蔡先生改给轻舞飞扬小姐的那首诗又改了一遍:

  “我无力地趴着,在血迹斑斑的移动床之中。
  你投射过来异样的眼神。
  奇怪也好,讥笑也罢。
  我绝不会为此而改变姿势。
  因为令我趴着的,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受伤的屁股。”

  急诊室里没人,同事便把我直接推入了医生办工室。这里面的场景着实让人放松不少:一帮医生一排桌子,七扭八歪着聊天扯淡给这里的严肃气氛平添了几分潇洒。像检验货品一样,病人们被一个一个推进,(因为房间很小)又一个一个推出。

  终于轮到我了。

  同事把我的移动床推近了一个三十左右胖胖的男医生桌前。“什么事情呀?”他坐在那里问到。“他今天晚上下楼梯……”让他自己说,医生打断了我同事的回答。“我今天晚上下楼梯不小心把屁股摔了,”我强忍着疼痛告诉他。他站起身来让同事把我的裤子扒下,我那久不见天。。屁股便暴露在这众目睽睽下。“唉,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心里想。

 “这里疼吗?”医生摸了摸我下脊椎。“不疼,”我说。“这里呢,”他手又往下一些。“嗯……有点,”直觉告诉我他要开始伤害我了。“那这里呢,”他终于摸到了痛处。“哇~~”“这里呢?”“哇哇~~~ ”这里怎么样?“哇哇哇~~~~”我觉得他甚至可以省去提问的麻烦。

 “去拍个片吧,”他说,我又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被同事推进了X 光室。

  我从未看到过如此破旧而又巨大的X 光机,可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我没有任何选择。

  移动床与X光床高度基本平等,所以同事们没费多大力气便把我移了过去。“你要平着躺。”负责拍X光的医生说。“医生,可我是屁股受伤呀。”我深怕医生搞错了地方。“叫你怎么你就怎么,你懂还是我懂?”他一点耐心都没有。

  就这么我艰难地平躺下来,把高耸的屁股压在那又硬又凉的X 光床上。经过他多次纠正,我终于痛苦地摆出了一个如体C运动员结束动作般的那种挺胸收腹的姿势。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只剩下忍受着剧痛的我躺在那里。望着旁边那张陪伴着我的移动床,我心里默默地说:还是你最好。

  20分钟后片子冲洗了出来,趴在移动床上的我已经不在乎通道上人们的注目礼,而紧盯着走在前面同事手中的片子。我没有学过医,也不懂骨头构造,我试图用审视几何图形的方式来看屁股两边骨头搭配是否匀称。我曾经因左手腕折断而打过三个月石膏,我心中暗自向上帝祈祷:千万别让我屁股也打上石膏。

  医生拿着X 光片看了几秒钟,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打击的准备,可心里面还是无比恐慌。

  “只是大量瘀血与伤筋而已,没有骨折,”听到了医生的判决我真想把屁股撂在床上跳起来欢呼一下,我如释重负,感动得差点儿热泪盈眶。

  回到家中,同事们帮我在屁股上贴了两块很大的膏药。“小心点,别把“‘那儿’给贴住了,”我打趣地说。

  随后两天屁股肿得让我穿不上任何一条裤子,晚上睡觉翻个身都会被伤处疼醒,我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我站不得,坐不得,走不得,躺不得,更糟糕的是我大解的时候……那种姿势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沙地上给伙伴们当鞍马跳的情形。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种对屁股愧疚的感觉。我背对着衣橱前面的镜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仔细地端视他。我发觉自己真的很粗心,活了27年竟然从未发现自己的左半屁股上还长着一颗非常醒目的黑痣。

  我想对我的屁股说声:“谢谢。”谢谢他这20多年来忍辱负重,暗无天日地伴我左右。谢谢他在我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用他柔软敦厚的皮肉勇敢地扑向那硬梆梆的瓷砖地,牺牲自己却保全了我那些脆弱且易折的骨头。他如此宽容地对待我,而我却从来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我经常屁精似的往脸上涂抹娘们儿用的护肤品,却从未想到过他也需要关怀;我会每天早晚两次用那清新爽洁不紧绷的碧柔男士洗面乳呵护面孔,可没有注意到他却日渐松懈。就连洗澡的时候我也从未认真对待过他,只是用抹着肥皂的手胡乱摸他两把了事儿。

  躺在床上的几天我终于想好了从今往后要重视起来自己的屁股,消除以往那种屁股可有可无的愚昧。我决定以后除了要善待自己的屁股外还要经常地带他去锻炼一下。我祈祷我的屁股能早日康复。

  看到来探望我的同事轻松自如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里不禁油然升起一股羡慕的感觉。是呀,其实生命中确实存在着不少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事情,就拿我的屁股来说,他便让我懂得了人生需要感激的时候真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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